这些日子,时婉珍接了绣娘的活计。
她绣工算是不错,又有侯府主母特意安排,工钱比市价高出一成。
她与袁嬷嬷相依为命,一起做绣工,日子过得甚是安宁。
时婉珍早将儿女抛诸脑后。说到底,她骨子里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。
说什么为母则刚,她实在刚不起来。
可乍然被衙吏找上门,通知她说她儿子犯了事要判死罪,她便一下慌了神。
这世间,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已然所剩无几。
父母都不在了,胞弟时成轩自顾尚且不暇,遑论照拂于她。
便只剩一双儿女。可那对儿女当真靠得住么?
时婉珍心里明镜似的。儿子都敢对她动手了,这般凉薄的骨肉,如何能指望得上?
可时婉珍仍是哭得肝肠寸断。
时云起懒得理会,只冷声扔下一句“请姑母莫要去扰夏儿”,罢便登上马车绝尘而去。
夜色如墨。
时婉珍哭得倦了,又在少主府门前的石阶上呆坐许久。待夜风拂干了泪痕,这才蹒跚归家。
“我去求过了,”她对袁嬷嬷道,“起哥儿不肯应。”
袁嬷嬷温声劝慰,“尽了心便好,夫人且宽怀。您晚膳还未用,老奴这就去热来。”
时婉珍确是饿了。这夜,她比平日多进了两碗饭。
常山子爵府内,宋承泽正与家人说起宋瑞仕贩卖胞妹、勾结外人火烧建安侯府一事。
宋夫人手中茶盏“当啷”一声磕在案几上,指尖发颤,“我说什么来着,那就不是个好的!简直是个祸根!幸而没让他住进府里,否则一家老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宋承泽神色凝重地颔首。
满座亲眷俱是背脊发凉,冷汗涔涔。
“听闻要判绞刑。”宋承泽沉吟,“端看建安侯是否追究到底。若他出面求情,朝廷或许能网开一面。”
“求情?”宋夫人冷笑接过话头,“侯爷除非被驴踢坏了脑子!纵火劫掠之仇,还要替仇人求情?”
“到底是他姑母的儿子。”
“姑母的儿子又如何?”宋夫人凤眸一挑,“这次是没出人命,若真烧死了人,侯爷哭都找不着坟头!再说,这等祸害若不除根,来日只怕要变本加厉。”
宋承泽点头,“夫人高见。”
宋夫人下颌微扬,斩钉截铁道,“等着瞧吧,侯爷不催促早日行刑,便算是顾念亲情了。”
“夫人说得对。”宋承泽顿了一下,继续赞,“看得远。”
俗话说,从小看大,小小年纪就这般凶狠,再长大几岁,恐怕看谁不顺眼就手起刀落。
众人七嘴八舌,一致认为,祸害还是死了的好。
深夜,时云起走进东宫朱门时,檐角铜铃正被北风吹得铮铮作响。
太子萧治在北宸殿偏阁召见了他。
案头摊开的《北翼政要》,还压着明德帝回京的进程急报,朱批墨迹未干。
时云起斟酌再三,将妹妹的意思婉转道来。末了,他伏首行礼,“臣代舍妹叩谢殿下恩典。皇恩浩荡,没齿难忘。”
太子听完时云起转述的话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的边缘,良久才叹道:“是本宫考虑不周,倒让皇妹在这般境况下还要费心。”
时云起见太子能听得进劝谏,紧绷的肩膀不觉松了几分。只要诏书未用印,就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那边御史台还当是自己的谏起了作用,下朝时几个御史互相递着眼色,颇有些自得。
又想着海晏公主的儿女此番没讨着便宜,一时竟起了恻隐之心。次日早朝便由御史大夫出面,当廷为海晏公主子女请封。
太子顺势准奏,当即下诏:晋封海晏公主与驸马的嫡长子为卫北侯,食邑八百户;两个女儿分别册为仪和郡主、仪泰郡主,各赐汤沐邑三百户。
如此,倒也算皆大欢喜。
一连数日,少主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,朱轮华毂塞满了整条街巷。
各色贺礼源源不断抬进府中,珊瑚玉树、锦缎珍玩堆积如山,连正院的回廊都摆满了箱笼。
北茴带着仆役们忙得脚不沾地,大冬天的额上沁着细汗,却还得强撑着笑脸迎客。
眼见库房将满,她只又命人开了西厢的几间屋子暂存。偏生收贺礼还有些门道,譬如收了张大人家的,拒了李大人府的,怕隔日便要传出拉帮结派的闲话来。
“再这般下去,估摸着要把后院的花厅也腾出来了。”北茴揉着酸